第501章 阳光之下,并无新事

这无异于陛下在昭告天下:谁能真正为朕办事、让朕放心,谁才能拿到实惠!

文渊阁内,徐阶听完弟子的回报,枯坐良久,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那双老眼深处,掠过一丝了然而又疲惫的神情。

陛下的反应,并未超出他的预料。

甚至可以说,他前番那般“不近人情”地将所有款项都卡得死死的,本就是预料到了陛下必然反弹后,一种蓄意的“拉高踩低”。

他深知这位皇帝对财帛的执着远超对圣名的渴望。

想要一点不分给皇帝,是绝无可能的。

硬顶下去,只会激起陛下更强硬的手段,甚至可能动用厂卫直接干预户部拨款,那将彻底撕破脸皮,重现“大礼议”时期的朝局动荡,这是历经数十年隐忍才登上首辅之位的徐阶绝不愿看到的。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不让陛下拿钱,而是要尽可能地…压低陛下能拿的份额,改变以往严党时期动辄分润三成甚至更多的“旧例”。

所以,在接到司礼监“再行详议”的暗示后,徐阶并未让清流官员们立刻上书抗辩,而是选择了沉默,仿佛默认了皇帝的“慎重”。

暗地里,他却通过心腹,向陛下递去了“请罪”的密奏,言辞恳切,自称“前番思虑不周,只顾国用急切,未能体恤圣躬辛劳,宫中用度亦当有所预备”,并委婉提出,是否可于各项拨款中,酌情划出部分,例如一成或一成半,作为“内廷协理费”或“宫苑维护急用”,名义上由陛下支配,实则双方心知肚明,这就是给皇帝的“份子钱”。

小主,

这已是极大的让步和姿态的放低。

然而,嘉靖帝在精舍内看到这份密奏时,只是冷笑一声。

“一成?一成半?徐阶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他将密奏掷于案上,“告诉徐阶,朕不是严嵩!朕要的是堂堂正正纳入内帑、由朕支配的银子,不是他施舍般的‘协理费’!让他重新拟个章程来!”

谈判陷入了拉锯战。

双方通过司礼监和内阁中书舍人等秘密渠道,来回扯皮,互探底线。

徐阶咬死“祖制”、“言官监督”、“户部审计”等大义名分,一再强调若份额过高,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清流内部也无法交代。

嘉靖则或强硬或暗示,甚至不惜以“朕近日修道有感,或需静修数月,朝政恐需委于裕王与内阁”相挟。

最终,在经过数轮不见刀光剑影却凶险异常的暗中较量后,双方都感到了一丝疲惫,也知道谁也无法真正压倒对方。

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折中方案终于达成:各项抄没银两及后续变卖资产所得,最终结算后,总额的一成五划入嘉靖帝的内帑,由皇帝自由支配,无需说明具体用途。

其余八成五,则按徐阶等人最初规划,用于各项“国计民生”之需。

这个比例,远低于严党时期动辄三成甚至更高的“惯例”,但又高于徐阶最初提出的一成底线。

嘉靖帝虽然极度不满,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情况下能从铁公鸡般的清流手中抠出来的最大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