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残垣茶叙

晨曦穿破遗迹上空的薄雾,斜斜切过断壁残垣。原本镶嵌着灵玉的墙基如今只剩焦黑裂痕,曾悬浮半空的茶盏台塌作一堆青石,唯有几株不知何时从瓦砾中钻出来的野草,沾着露水倔强地挺立——这便是陆羽遗迹留给世人的最后模样。

青萝刚帮玄鉴包扎好胸口伤口,转头便见茶心站在废墟中央,透明的指尖正轻轻拂过一块还算平整的石板。她的身形比昨夜又淡了几分,阳光穿过她的肩头时,能隐约看见背后残破的拱券轮廓,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晨雾消散。

“姐姐!”青萝快步扑过去,伸手想扶却又怕碰碎了她,声音带着哭腔,“你的灵韵还在消散,快坐下调息啊!就算要泡茶,也该用壶灵本源催发的仙茶,怎能……”

茶心转头,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指尖在青萝发顶轻轻一点。那触感温温软软,没有半分灵力波动,却让青萝的哽咽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慌什么?”她的声音清冽如山涧清泉,“泡茶之道,从来不是靠灵力撑场面。古话说‘茶为水骨,水为茶魂’,心到了,茶自然就香了。”

玄鉴拄着临时削成的木杖走过来,目光落在茶心手中那包用粗布裹着的茶叶上,瞳孔微微一缩。那是昨日清理废墟时,从凡间修士遗落的行囊里捡到的普通炒青,叶片碎了大半,还混着点尘土,连涤尘轩里待客的最低等茶叶都比不上。

“茶心姑娘,此茶太过粗劣,恐辱没了你的茶道。”玄鉴沉声道,他腰间还挂着半块茶圣令,那是当年陆羽亲手雕刻的信物,见证过无数仙茶的诞生,“我行囊中尚有当年茶圣亲植的雨前龙井,虽不及无味之茶神妙,却也是百年难遇的珍品。”

茶心笑着摇头,将粗布包放在石板上,抬手拂去上面的浮尘:“玄鉴先生可知‘黄金有价茶无价’?这话不是说茶贵,是说茶的滋味全在人心。当年陆羽煮茶,用的是山间野泉,泡的是坡上粗茶,不也引得文人墨客踏破门槛?再说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茶虽粗,却是我此刻能拿出的最诚心的东西。”

慧觉禅师和文正先生也闻声而来。慧觉双手合十,念珠在指间轻轻转动,面露悲悯:“阿弥陀佛,茶禅一味,心诚则灵。姑娘此举,正是茶道真谛。”文正先生则抚着胡须,看着那堆残垣和茶心透明的身影,眼中满是愧疚——昨日之前,他还带着儒家弟子追杀这位“勾结妖邪”的壶灵,如今真相大白,他却连一句像样的道歉都不知如何开口。

茶心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转头朝他笑了笑:“文正先生不必挂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当年孔圣人尚且有周游列国不被理解之时,何况我辈?今日这杯茶,就当是我为昨日的误会赔个不是,也为今日的相逢接风洗尘。”

文正先生身子一震,连忙拱手行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姑娘宽宏大量,某自愧不如。‘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今日之后,儒家必以茶道正心,绝不复再犯昨日之错!”

茶心不再多言,弯腰从石板旁的水洼里舀了半瓢水。那水是昨夜灵光雨积下的,没有半分灵力,却清冽见底。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残破的粗瓷壶——那是从废墟里扒出来的,壶嘴缺了一角,壶身还裂着道细纹,正是昨日清虚子妖力爆发时被震碎的凡间茶具。

“这壶都破成这样了,还能用吗?”青萝皱着眉,伸手想拿过壶来,“我再去翻翻,说不定能找到完好的……”

“无妨。”茶心按住她的手,将粗瓷壶放在石板上,又捡了几块带着余温的木炭垒成简易灶膛,“‘玉碎不改其白,竹焚不毁其节’,这壶虽破,却还能盛水导热,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金玉茶具强多了。再说了,‘破家值万贯’,越是旧物,越能承托茶的本味。”

众人不再多言,默默围在石板旁。玄鉴将木杖靠在墙边,伸手帮着拢了拢木炭;慧觉禅师从袖中取出一枚菩提子,轻轻放在灶膛边,菩提子散发着微弱的佛光,刚好护住灶火不被风吹灭;文正先生则走到青萝身边,低声安慰着还在抹眼泪的小姑娘;青萝虽满心担忧,却也知道这是茶心最后的心愿,咬着唇帮着整理茶叶。

茶心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粗瓷壶身的裂痕,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当年她刚化形时,茶圣陆羽就是用这样一把粗瓷壶教她泡茶,那时她总嫌壶不够精致,茶不够名贵,陆羽却笑着说:“‘茶有真香,非龙麝可拟;有真味,非糖蜜可加’。你若一心只看器物,反倒品不出茶的本心了。”

灶火渐渐旺了起来,暖黄的火光映在茶心透明的脸上,竟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真切。她将水瓢放在壶上,待水渐渐升温,便开始细细挑选茶叶。那些碎叶混着尘土,她却不急不躁,指尖如蝴蝶般翻飞,将碎叶中的杂质一一挑出,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呵护初生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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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般挑拣,倒比绣娘绣锦还要细致。”慧觉禅师轻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