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信一愣,不明所以:“是……是有那么一处,在徽州老家,地方偏僻,产量极微,这些年几乎无人打理,只是象征性地收些租子。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黛玉**眼中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光芒,语速快而清晰:“你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去一趟!带上我的亲笔信,去找当地最德高望重的族老,就说……林家孤女黛玉,不愿祖产荒废,愿将茶山捐出,用于资助族中贫寒子弟读书,或修缮祠堂、义学,只求在族谱上,为我单独立一支户头,写明我林黛玉,承继林家香火,自立门户!”
詹信闻言,浑身剧震,目瞪口呆地看着黛玉!女子单独立户,承继香火!这在本朝,虽非绝无仅有,却也是惊世骇俗之举!这无异于是向整个世俗礼法宣告,她林黛玉,不倚仗父族,不依附夫家,就要以女儿之身,顶立门户!
“姑娘!这……这可使不得!如此一来,世人将如何看您?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啊!更何况,如此一来,岂不是彻底断了……断了与贾府,乃至日后……”詹信不敢再说下去。
“断了日后嫁人的路,是吗?”黛玉替他说了出来,语气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若应了北静王,固然风光,却与笼中雀何异?我若拒绝,便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何不为自己,争一个名正言顺的立足之地?纵然千夫所指,我自岿然不动!至少,我是我自己的主人!”
她走到书案前, 铺开信纸, 拿起那支父亲用过的、 笔杆已磨得温润的 狼毫笔, 蘸饱了浓墨。 这一次,她写的不是诗词,不是呈文,而是一封将决定她未来命运的家书。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凝神书写的侧脸上,那专注的神情,竟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庄严。 她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无法回头。她将真正地,与整个世界为敌。
但也将真正地,属于她自己。
信写好了,她盖上自己的小印,将那封沉甸甸的信递给詹信, 目光灼灼:“快去快回。在北静王到来之前,我要看到族谱上,添上我林黛玉的名字!”
詹信看着姑娘眼中那簇燃烧的、仿佛能焚尽一切阻碍的火焰,知道一切劝阻都是徒劳。他郑重接过信,深深一揖:“姑娘保重!小人定不辱命!”
詹信匆匆离去。书房内,只剩下黛玉和紫鹃。紫鹃早已泪流满面,她看着姑娘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黛玉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蝉声依旧聒噪,但她心中,却奇异地平静下来。
风暴将至,但她已为自己,找到了一处或许微弱、却完全由自己掌控的灯塔。
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詹信的消息,等待北静王的驾临,等待命运最终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