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严令不仅没有震慑住士兵,反而让他们更加恐惧。人人都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处死的人,军心彻底涣散。
第三日,一批新的战船运抵瓜洲渡口。完颜亮见状,再次下令:明日一早,全军从瓜洲渡江,凡敢后退者,格杀勿论!
夜幕像一块沉重的黑布,将金军大营严严实实地罩住。营外的长江水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无数亡魂在低声呜咽。大将耶律元宜的帐内,烛火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映着帐中几位将领紧绷的脸。
这几位将领都是偷偷溜进来的,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为首的将领刚坐下,便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焦虑与绝望:“将军,您可得为我们指条活路啊!明日渡江,咱们就是去送命!”
另一位将领也跟着附和,拳头攥得咯咯响:“完颜亮这个暴君,为了他自己的野心,不管我们的死活!之前高僧将军不过是想带弟兄们逃条活路,就被他乱刀分尸,咱们再跟着他,迟早也是这个下场!”
“是啊将军!”又一位将领凑近了些,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如今新天子乌禄已在东京即位,听说他仁厚爱民,咱们不如顺应天意,共行大事,杀了完颜亮,然后举军北还,投靠新天子,还能有条活路!”
这话一出,帐内瞬间安静下来。众将的目光都集中在耶律元宜身上,满是期待与忐忑。
耶律元宜眉头紧锁,他早就对完颜亮的残暴与穷兵黩武感到厌烦。从弑君篡位,到屠戮宗室,再到强征辽人、逼死嫡母,完颜亮的每一件事,都让他心生不满。如今大军深陷宋境,前有强敌,后有叛乱,完颜亮却仍要逼着将士们送死,这样的暴君,早就该被推翻了。
可“弑君”二字,分量太重。一旦失败,不仅自己会被碎尸万段,全家老小也会跟着遭殃。他沉吟半晌,抬眼看向众将,语气严肃:“此事关系重大,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诸位今日所言,是否真能齐心?若是有人中途退缩,或是泄露消息,咱们所有人都活不成!”
“将军放心!”众将异口同声地答道,眼中满是决绝。“我们早已私下商议过,都愿意跟着将军干!只要能杀了完颜亮,就算是死,也比死在江南强!”
看着众将坚定的眼神,耶律元宜心中的犹豫渐渐消散。他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好!既然诸位都有此心,那咱们就干!完颜亮暴虐无道,天怒人怨,杀了他,既是为弟兄们谋活路,也是为金国除祸害!”
他走到帐门口,撩开帐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确定没人偷听后,又走回来,压低声音布置道:“明日一早,咱们去龟山寺完颜亮的寝殿,以‘商议渡江事宜’为由,带兵闯进去。你们各自回去,召集自己的亲信士兵,凌晨时分在龟山寺外集合,听我号令行事!”
“遵令!”众将齐声应道,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他们悄悄起身,小心翼翼地退出帐外,消失在夜色中。
耶律元宜独自留在帐内,看着跳动的烛火,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从今晚起,他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明日一早,要么成功斩杀暴君,带着弟兄们北归;要么失败被杀,成为完颜亮刀下的又一缕冤魂。
帐外的风声更紧了,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政变,奏响序曲。
五更天的夜色最是浓重,墨色天幕下,瓜洲渡口的金军大营还陷在沉睡中,只有巡夜士兵的火把偶尔闪过,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残影。耶律元宜身披玄色铠甲,手握长枪,站在数千名亲信士兵前方,眼神如寒星般锐利。
“出发!”他压低声音下令,声音里没有半分犹豫。士兵们立刻跟上,马蹄裹着麻布,脚步轻得像夜猫,朝着龟山寺悄悄进发。夜风卷着长江的湿气,吹在士兵们的脸上,没人说话,只有铠甲碰撞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龟山寺外的守卫只有十几人,他们打着哈欠,靠在寺门旁昏昏欲睡。直到耶律元宜的队伍靠近,为首的守卫才猛然惊醒,刚要张口呼喊“有敌袭”,一把弯刀已从背后划过他的脖颈,鲜血喷溅在寺门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在地上。其余守卫也瞬间被制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队伍悄无声息地冲入龟山寺,此时的完颜亮,还在寝殿的锦被里酣睡,梦里全是他登上吴山之巅、拥着刘贵妃的得意场景,对殿外的杀机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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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混乱声终于传到寝殿,完颜亮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揉了揉眼睛,还没完全清醒,便听到外面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定是宋军袭营!”他下意识地喊道:“大庆山!快!快指挥军士迎敌,敢退后者,斩!”
大庆山睡得正沉,被完颜亮的吼声吓了一跳,他连鞋都没穿好,慌忙穿衣,刚要推门出去召集士兵,一支羽箭突然“咻”地射来,“钉”的一声钉在门框上,箭尾还在微微颤抖。
大庆山吓得浑身一哆嗦,他小心翼翼地拔下箭,看清箭杆上刻着的“金”字标记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声音都在发颤:“陛下!不……不好了!这箭是我军的!来者不是宋军,是……是自己人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