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设宴,西苑的正殿里都乱成一团。高祖杨坚的嫔御,竟能与王公大臣、侍从侍卫同坐一席,笑语盈盈;僧尼道士则与苑中的女官挤在一处,袈裟与宫装混杂;杨广自己则搂着萧后、朱贵儿等宠妃,坐在最上首的席位上,看着眼前这荒诞的场面,竟觉得十分“自在”。
渐渐地,这“四道场”愈发不成体统。杨氏的宗室妇女,仗着几分姿色,公然留俊朗的侍卫在府中过夜;宫中的妃嫔公主,也与幸臣眉来眼去,暗通款曲;就连本该清净修行的女官尼姑,也与僧道勾搭成奸。有人把这些事悄悄告诉杨广,他却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只要她们能让朕开心,别的事,朕不管。”
虽说日日纵淫,但杨广也有几分“雅兴”。他曾泛舟西苑五湖,看着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竟一时兴起作了《望江南》八阕,分别歌咏湖上的八景。随后,他又命宫女们日夜练习演唱,每当夜幕降临,月光映湖,湖畔便响起一片娇脆的歌声,像黄莺百啭,悦耳动听。有几个通音律、懂诗文的侍女,还特意给曲子加了抑扬顿挫的波折,更添了几分旖旎风情,把杨广的游兴勾得愈发浓烈。
可这份“雅兴”也没能持续多久。大业六年,杨广在东都住了还不到一年,便又开始坐立难安。显仁宫和西苑的草木都看腻了,那些假花假草、亭台楼阁,再也勾不起他的兴趣。他忽然想起江都的美景,想起那株鲜丽无比的琼花,前次南巡时匆匆一瞥,如今不知开得如何了,便又动了南游江都的心思。
萧后和众妃嫔早已厌倦了奔波之苦,纷纷上前婉言劝阻:“陛下,前次南巡刚回不久,如今再去,路途遥远,恐劳民伤财啊。”可杨广哪里听得进去?他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朕想去哪里,还要你们管?”
就在这时,西苑十六院的秦夫人忽然心生一计。她召集了苑中所有宫女,拿出库房里堆积如山的彩绸和绿锦,领着众人剪彩绸为花、以绿锦作叶。宫女们日夜赶工,整整忙了三天三夜,终于把西苑装点得“百花盛开”——红的牡丹、粉的桃花、白的梨花,一朵朵栩栩如生,看上去竟与真花别无二致。
杨广见了,果然龙颜大悦,暂时打消了南游的念头。可这些假花终究是鱼目混珠,没有真花的芬芳,日子久了,颜色也被日晒尘蒙得灰黯无光。杨广只住了十几天,便又觉得腻了,拍着桌子道:“这假花有什么意思?朕还是要去江都!”
萧后和妃嫔们见他执意如此,也不敢再阻拦。这一次,萧后不愿随行,十六院夫人也只有一小半愿意跟着,杨广却毫不在意,他知道江都的美女个个水灵,比东都的佳丽更有风韵,便随意挑选了数百名宫娥彩女,带着几位宠妃和愿意随行的夫人,乘坐龙舟,在卫士的护驾下,浩浩荡荡地南下江都。
江都宫监王世充早已得到消息,他深知杨广的嗜好,提前将江都宫室修建得奢华无比,还挑选了数百名容貌清秀、体态婀娜的江南美女入宫执役。等到杨广的龙舟抵达江都,王世充亲自出郊迎谒,一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杨广入城。
杨广踏入江都宫,见殿内的陈设华丽非凡,又看到前来叩谒的宫女个个仪容俊雅、眉目含情,顿时喜笑颜开,当场赏赐了王世充黄金百两、锦缎千匹。王世充见状,连忙趁热打铁,到了傍晚便呈上美酒佳肴,令乐工奏起丝竹,让宫女们献上歌舞。
那些江南美女的舞姿与北方佳丽截然不同,婀娜柔美,带着几分水乡的灵秀;歌喉也甜润婉转,靡靡动听。杨广看得眼花缭乱,淫心大动,等到酒阑歌罢,便从中挑选了数名最俊美的宫女,留在身边侍寝。王世充早已摸清了他的心思,连忙躬身退下,还特意嘱咐宫女们:“好好伺候陛下,若能得陛下欢心,你们日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杨广迫不及待地领着宫女们退入寝宫,彻夜寻欢作乐。可美中不足的是,他心心念念的琼花已经凋谢,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再开。他索性下令留在江都,又突发奇想:“既然江都的琼花看不成了,那朕便去东游会稽!”当即下诏征调民夫,开凿江南河道,从京口直达余杭,全长八百余里,务必让龙舟能顺利通行。只是这工程浩大,一时半会儿无法竣工,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就在杨广在江都风花雪月、酗酒纵乐时,忽有虎贲郎将陈棱的捷报传来,说是已经攻占了东海岛国琉球。杨广看了捷报,不禁得意忘形:“朕的大隋果然强盛!小小琉球,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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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前次北巡突厥时,曾勒令高句丽国使臣转告国王,让高句丽岁岁朝贡。可两年过去了,高句丽竟毫无动静,根本不把他的诏令放在眼里。如今见隋军轻取琉球,杨广便以为大隋国富兵强,无往不胜,当即拍案决定:“朕要御驾亲征,攻打高句丽!”
旨意一下,全国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杨广诏令全国富民资助战马,又遣专人监督兵器制造,规定“务求精良,如有粗制滥造者,格杀勿论”。大业七年仲春,他从江都出发,经永济渠北上涿郡,沿途不断下诏,命各地将士赶赴涿郡集结,准备东征。同时,他还派人前往东莱海口,督造战船三百艘。
由于限时太紧,工匠们只能昼夜赶工,整日站在冰冷的水中作业,腰部以下的皮肤都被泡得溃烂,十有三四的人都累病而死,尸体直接被扔进海里,引得海鸟争食,场面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