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熙解开盒上的锦带,里面铺着层软垫,放着的竟是一支玉簪。簪头雕着朵盛放的白玉兰,花瓣上还沾着几颗莹润的珍珠,像是刚被雨露打湿,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臣弟前番猎于西郊,见山涧旁长着丛玉兰,开得正好,便想着雕成簪子给太后。”他拿起玉簪,指尖轻轻拂过花瓣,“玉料是去年西域进贡的羊脂玉,臣弟亲手磨了半月,不知合不合太后心意。”
雨声在殿外轰鸣,殿内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丁太后伸手去接,发间的金步摇轻轻晃动,流苏扫过慕容熙的手背。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太后……”他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沙哑:“臣弟每次见您,都觉得这簪子再美,也不及您半分。”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他眼中的炽热,那里面有倾慕,有怜惜,还有一种让她心惊的执拗。十年深宫的孤寂,十年活寡的清冷,仿佛在这一刻被这双眼睛彻底看穿。她看着他年轻的脸庞,雨水还挂在他的睫毛上,像未干的泪痕,忽然想起他初见时说的那句“太后神韵如江南春水”,心头那道坚守了十年的堤坝,在雷声与心跳的共振中,“轰”地一声塌了。
慕容熙顺势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她没有挣扎,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雨水与皂角混合的气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竟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安稳。
“嫂嫂。”他改了称呼,声音压得极低,像雨夜里潜行的风:“臣弟知道不该逾矩,可我控制不住……”
雨声依旧,烛火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明明灭灭。丁太后闭上眼,将脸埋进他的肩窝,任由那十年的规矩、身份的枷锁,在这一刻被汹涌的情感彻底冲散。
自那夜起,紫宸殿的偏阁便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境。慕容熙总会在午后借着“探望太后”的名义前来,丁太后则命人备好他爱吃的杏仁酪,用白瓷碗盛着,上面撒着细碎的玫瑰花瓣。他会带来史官新抄的《左传》,读到“尾生抱柱”的典故时故意停顿,看她垂眸时泛红的脸颊;她会为他弹奏琵琶,弦音里藏着未说出口的情意,惹得他目光灼灼。
宫婢们渐渐摸清了规律,每当河间公入宫,便会识趣地退到殿外,任凭偏阁里传出低低的笑语,或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响。只有丁太后自己知道,那些看似平常的相处里,藏着多少惊心动魄的甜蜜。
她知道这是错的,是违背伦理的,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可每当看到慕容熙那双明亮的眼睛,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珍视,她便觉得,这深宫十年的寂寞,仿佛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的炽热。
那支羊脂玉簪,后来被丁太后日日簪在发间。每当有人问起,她只说是“先帝旧物”,却在无人时对着铜镜摩挲簪头的玉兰,想起那个风雨夜他湿透的衣袍,和掌心滚烫的温度。
然而,欢愉背后是深深的惊惧。慕容盛猜忌狠辣,为巩固皇权,连亲叔叔慕容麟都毫不手软地赐死,朝堂功臣大多遭诛杀。每次慕容熙在丁氏宫中逗留稍久,她便紧张得捏着冷汗,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生怕慕容盛的脚步声突然停在门口。
有一次,慕容盛毫无预兆地驾临。慕容熙情急之下躲进衣柜,在狭小空间里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皇侄与丁氏谈论朝政,大气都不敢出。“这慕容盛,真是越来越碍眼了。”事后,慕容熙喘着气,眼中闪过狠厉,指尖划过她的锁骨,低声道:“若不是他,你我何至于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付出代价。”丁氏将脸埋进他怀里,她何尝不恨?恨深宫禁锢自由与情感,恨叔嫂名分如鸿沟横亘,更恨慕容盛横在他们中间。她甚至曾在佛堂偷偷许愿,盼慕容盛“暴病而亡”,事后又因这恶毒念头心惊肉跳,陷入自责与恐惧。
这些日子,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慕容盛的猜忌与日俱增,对宗室旧部的打压愈发严苛。左将军慕容国、殿中将军秦舆与段赞因议事触怒慕容盛,连日来惶惶不可终日,私下联络频繁,似有异动。消息传到丁太后耳中时,她急召慕容熙前来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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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国等人若真敢动手……”慕容熙执杯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或许,这是天意。”
丁太后抬眸看他,烛光在她眼中跳跃:“此事凶险,不可轻举妄动。慕容盛耳目众多,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虽恨慕容盛,却也深知这位君主的狠辣,不敢轻易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