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要科长陈启明推门而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戴着眼镜,脸上带着惯有的谦恭和谨慎。他将一份电文双手呈给李德明:“特派员,这是刚刚收到的,加密等级最高。”
李德明接过电文,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电文是白修琦亲发,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厉,直接质问赣南方面为何迟迟没有“决定性行动”的报告,并再次强调“时机紧迫,不容贻误”,要求李德明“排除万难,坚决贯彻”,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措施”。
看完电文,李德明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上面的压力越来越大,而他在下面却寸步难行。他看了一眼垂手侍立的陈启明,心中忽然一动。这个陈启明,看起来沉稳可靠,又是机要科长,应该能接触到很多核心信息……
“陈科长,坐。”李德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陈启明微微躬身:“谢特派员,属下站着就好。”
李德明也没有强求,沉吟了一下,问道:“陈科长,你来根据地时间也不短了。依你看,刘肖同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对上面的指示如此……抵触?”
陈启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闪烁,他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说道:“刘团长……打仗确实很厉害,弟兄们也服他。只是……有时候可能过于看重部队的损失,显得……有些保守了。可能……可能是野猪岭之后,心态有些变化吧。”
他的话看似客观,却巧妙地迎合了李德明对刘肖“右倾保守”的判断,还隐晦地暗示了刘肖可能因为一次失利而变得畏首畏尾。
李德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关于部队的实际情况,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困难吗?”
陈启明叹了口气:“困难是有的。弹药是不太充足。不过……下面也有些弟兄觉得,老是躲着不打,也不是个事儿,憋屈得很。可能……刘团长也有他的难处吧。”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困难,又暗示了部队内部存在渴望打仗的声音,将矛盾 subtly 引向了刘肖的“保守”与部分官兵“求战”意愿之间的冲突。
李德明听着,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看来,刘肖确实是为了保存实力而刻意夸大困难,压制部队的战斗热情!这个陈启明,倒是说了几句实话。
他又和陈启明聊了几句,主要是关于根据地日常运转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员情况,陈启明都对答如流,态度恭谨。最后,李德明满意地点点头:“好了,陈科长,你去忙吧。今天我们的谈话……”
“特派员放心,属下明白,绝不会外传。”陈启明立刻躬身保证,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离开李德明的院落,陈启明走在昏暗的村道上,脸上那谦恭谨慎的表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投向黑夜深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屋檐阴影下,赵立仁如同融入了黑暗,默默地看着陈启明离去的背影,眼神锐利如鹰。
鱼儿,似乎开始试探着咬钩了。只是,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