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一个小小的、写着“靠山屯”三个斑驳红字的站台缓缓停稳。车门打开,那股凛冽而熟悉的空气瞬间涌入车厢。曹云飞第一个跳下车,脚踏在坚实、冻得硬邦邦的黑土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股扎实的力量感从脚底直冲头顶。他回身,小心地搀扶着抱着孩子的管彤彤下了车。
站台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裹得严严实实、揣着袖子的老乡,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明显是外乡归来的三口之家。但曹云飞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这里没有码头永远喧嚣的人声和柴油味,只有风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的呜咽,和远处屯子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犬吠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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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起简单的行李,一手护着妻儿,朝着屯子的方向走去。土路两旁的积雪被清扫到路边,堆成脏兮兮的雪堆,露出下面冻裂的黑土。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或浓或淡的、带着松木香气的炊烟,在寒冷的空气中笔直地上升。几只土狗在路边追逐嬉戏,看到生人,警惕地吠叫几声,但似乎又认出了曹云飞身上那股熟悉的、属于山林猎人的气息,叫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好奇的摇尾观望。
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看到院门口站着几个人影。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曹云飞的母亲李凤英,她身上裹着一件厚重的深蓝色棉袄,头上包着褐色头巾,正翘首以盼。旁边站着的是妹妹曹云霞,扶着拄着拐杖、身形依旧有些佝偻、但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不少的父亲曹有才。
“娘!爹!云霞!”曹云飞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哎!哎!回来了!可算回来了!”李凤英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音,快步迎了上来,甚至小跑了几步,一把先接过管彤彤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海山,也顾不上看儿子媳妇,低头就用脸颊去贴孩子冰凉的小脸,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我的大孙子哎!可想死奶奶了!看看,这小人儿,长得可真俊,随他爹……”
小海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小嘴一瘪,眼看要哭,但感受到奶奶脸上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又忍住了,只是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激动的老人。
曹有才在女儿的搀扶下,也慢慢走了过来,他看着儿子,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布满老茧和冻疮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曹云飞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那眼神里,有欣慰,有骄傲,更有深深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父爱。
“哥,嫂子,路上累了吧?快进屋,炕烧得热乎着呢!”曹云霞笑着招呼,接过曹云飞手里的部分行李,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小侄子,满是欢喜。
一家人簇拥着进了院子。熟悉的柴门,熟悉的挂着老玉米棒子和红辣椒串的屋檐,熟悉的、被积雪覆盖的菜畦角落,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只有家里才有的、混合着烟火、酸菜和淡淡草药味的独特气息……这一切,都让曹云飞感到一种灵魂归位的踏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