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云: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三》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墨汁般浓稠的夜幕,瞬间将涤尘轩内照得亮如白昼。光芒刺破窗纸的破洞,狠狠打在南宫翎那张因狂怒和妖刀反噬而扭曲的脸上,也照亮了玄鉴那如同枯松古石般沉凝的身影。紧随而来的炸雷,其声之烈,仿佛要将整座小小的茶轩连同地基都掀翻!
就在这天地震怒的瞬间,玄鉴动了!
他那双枯瘦如鹰爪的手,猛地抓住了胸前那早已洗得发白、打着粗布补丁的旧麻衣领口!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裂帛声,粗暴地撕碎了雷声的余韵!玄鉴的动作带着一股压抑了三十年的滔天怒焰和彻骨冰寒,竟将那坚韧的粗麻衣襟,如撕碎一张薄纸般,狠狠向两侧扯开!
开篇悬念:衣襟撕裂,惊雷之下显刀痕!
麻布碎片如同垂死的蝶,无力地飘落。暴露在惨白电光和随后倾泻而入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瓢泼血雨之下的,是玄鉴那瘦骨嶙峋、布满岁月沟壑的胸膛。然而,这饱经风霜的胸膛上,最触目惊心的,绝非那些陈旧的擦伤或风霜痕迹,而是——
一道疤痕!
一道狰狞、扭曲、如同活物般盘踞在玄鉴心口正上方的疤痕!
那疤痕的颜色是诡异的暗金,在闪电的映照下,竟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光泽,与周围苍老的皮肉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对比。疤痕的形状更是诡异绝伦——它并非寻常刀剑的平滑切口,反而如同一条由无数细小尖锐的倒钩强行撕裂、又粗暴缝合后留下的恐怖印记。整体看去,竟像一条用烧红的铁钩反复烫烙出的、张牙舞爪的狰狞蜈蚣!疤痕的中心,一个碗口大的深坑赫然在目,边缘皮肉翻卷萎缩,形成漩涡般的纹理,深坑底部颜色暗沉如铁,仿佛直通心脏!
“呃!”茶心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捂住了嘴。即使隔着几步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那道疤痕散发出的、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怨毒!她腰间的涤尘佩骤然变得滚烫,玉佩深处那道血鳞咒印剧烈地震颤起来,散发出强烈的碧光,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濒死的危机与滔天的恨意,碧光中血丝游走,如活物般警惕地“盯”着那道疤!
“这…这是?!”南宫翎充血的双眸死死钉在那道暗金疤痕上,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那柄名为“血瞳”、刚刚还因反噬而狂躁嗡鸣的妖刀,此刻竟也诡异地安静下来。刀锷上那双琥珀黄的竖瞳,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痕,瞳孔深处那两点深红血芒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透出一股难以置信的惊悸!
“不可能…”南宫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被撕裂的颤抖,“‘逆鳞破’…‘百裂锁心’?!这…这是我南宫家‘斩龙诀’…只有…只有核心传人才会的必杀禁式…留下的…‘逆鳞破魂痕’?!”他认得这疤痕!家族秘典中曾有过记载,被“逆鳞破”击中要害而未死,其伤口会因功法特有的破灵裂魂之力,形成这种如龙鳞倒卷、锁心蚀骨的独特疤痕,百年难消!这是南宫家“斩龙诀”独有,外人绝难模仿的标记!更是南宫家核心传承者的耻辱印记——意味着有人用这诛杀妖龙的禁忌刀诀,残害了同族!
巨大的冲击让南宫翎脑中一片空白,过往三十年构建的信念高塔轰然崩塌!父亲南宫烈那张威严、刚毅、代表着镇妖司铁律与南宫家荣耀的脸庞,此刻在闪电的映照下,竟扭曲得如同深渊恶鬼!他踉跄着后退,沉重的皮靴踩在满地的木屑和泥泞的血水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如同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看清楚了吗?南宫家的小子?”玄鉴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捞出,冰冷彻骨,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南宫翎混乱不堪的心神。他那空洞的眼窝“俯视”着心神剧震的年轻刀客,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充满无尽嘲讽与悲凉的弧度。
“三十年前!洞庭湖畔!乌云蔽月,浊浪排空!”玄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岁月的雷霆之怒,直指南宫翎,“老夫以茶圣令为引,布下‘九盏封魔阵’,调动三江水脉之力,舍去半身精血,拼得油尽灯枯,终将那肆虐洞庭、吞噬生灵无数的青鳞妖蛟钉死在深渊阵眼之上!眼看大功告成,只需最后一缕茶圣清气便能将其神魂彻底炼化,永绝后患!”
玄鉴的胸膛剧烈起伏,那道暗金的“逆鳞破魂痕”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一条沉睡的毒龙在苏醒,散发出更加刺目的暗金光芒。窗外的血雨倾盆而下,拍打着窗棂,发出密集如鼓点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铁锈腥气,与涤尘轩内残留的茶香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就在老夫心神俱疲、灵力枯竭,背对深渊阵眼,以茶圣令引动最后清气的一刹那!”玄鉴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如同夜枭泣血,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一条毒蛇!一条披着人皮、顶着南宫家荣耀光环的毒蛇!从老夫身后那片本应守护封魔阵的护阵罡气最薄弱处,无声无息地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