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死寂如墓。
尘埃混合着血腥与焦糊的恶臭悬浮在浑浊的光线里。碎裂的木屑、散落的公文、凝固的暗红血污,构成一幅末日般的狼藉图景。侥幸存活的衙役蜷缩在角落,如同惊弓之鸟,连呼吸都压得极低,目光惊恐地扫过场中几人,最终定格在玄鉴竹杖尖端那片不起眼的暗青鳞片上。
那鳞片仅有指甲盖四分之一大小,边缘锋利如剃刀,中心一点凝固的暗红,如同深渊之眼。它静静悬浮在玄鉴以气机牵引的微光中,散发着冰冷、古老、纯粹到令人骨髓生寒的邪恶气息。正是这份源自亘古的阴冷,让整个破碎的公堂温度骤降,连角落里昏迷胡捕头的呻吟声都微弱下去。
“妖…妖鳞!”一个衙役牙齿打颤,挤出破碎的词句。
冷峻的镇妖司刀客——南宫翎,手始终按在背后古朴长刀的刀柄之上。他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锐利如刀锋,死死锁住那片暗青鳞片,周身无形的刀意如同出鞘半寸,切割着周遭污浊的空气。“血鳞妖赃…气息更纯了。”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盲者,此物凶煞滔天,非你能控。交出它,镇妖司可酌情处置。”
茶心下意识地踏前半步,挡在玄鉴身侧,腰间涤尘佩泛起微弱的碧光。“大人明鉴!此物非先生所有,乃是从那蛊虫残骸中现形!是祸根,亦是线索!”她声音清亮,带着涤尘轩独有的茶韵正气,试图冲淡鳞片带来的阴寒。
玄鉴对南宫翎的威压恍若未觉。他覆眼的墨玉布带微微抬起,仿佛在“凝视”着那片悬浮的暗青鳞片,指尖在青竹杖上轻轻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抚过岁月的年轮。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幽泉:“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此鳞…非天灾,乃人祸孽果,亦是三百年前一段未了公案所遗之毒疮!”
“三百年前?”南宫翎剑眉微蹙,眼中锐利稍减,代之以一丝探究。茶心更是屏住呼吸,直觉告诉她,缠绕涤尘轩的血腥迷雾根源,即将揭晓。
玄鉴不再言语。他左手虚托,那片悬浮的暗青鳞片缓缓飘落,落在他摊开的、骨节分明的掌心。右手食指指尖,不知何时凝聚起一滴殷红血珠——并非寻常鲜血,那血珠色泽深沉,内蕴一丝微不可查的金芒,如同浓缩的烈阳之精,正是他自身蕴含破邪之力的精血!
“先生!”茶心见玄鉴指尖逼出精血,心头一紧。
玄鉴恍若未闻。他指尖蘸取精血,动作凝重而虔诚,如同在进行一场古老的祭礼。血珠触及掌心暗青鳞片的刹那——
“嗤!”
一声轻响!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之上!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墨绿色污血,猛地从鳞片中心那点暗红中激射而出!这污血粘稠如活物,带着刺鼻的、仿佛千万尸体腐烂混合着剧毒的腥臭,瞬间弥漫开来!角落里的衙役们顿时弯腰干呕,连南宫翎都忍不住眉头紧锁,下意识屏住呼吸。
玄鉴眼神一厉!蘸血的指尖并未退缩,反而以血为引,以鳞为纸,闪电般在污血喷涌的鳞片表面勾勒起来!
他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指尖如笔走龙蛇,每一道血痕落下,都伴随着“滋滋”的灼烧声和鳞片不堪重负的细微“咔嚓”声!血光与污秽激烈对抗,金芒与墨绿疯狂纠缠!随着他指尖的舞动,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古老篆文嵌套勾连而成的血色符文,在暗青鳞片的污秽背景上,飞速成型!
符文完成的瞬间——
“嗡——!”
整个县衙大堂的空气猛地一震!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玄鉴掌心的血色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金光芒!这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森然寒意!光芒瞬间将玄鉴、茶心、南宫翎三人笼罩其中!
茶心只觉得眼前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潭水面,骤然扭曲、破碎!
天旋地转!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混杂着无数惊恐绝望尖叫的声浪!
鼻腔里充斥着浓郁的水汽、血腥气,还有一种…腥甜中透着腐败的、令人作呕的奇特气息!
景象瞬间清晰!
哪里还是残破的县衙?!
眼前是浩瀚无垠的水域,浊浪滔天!天空被厚重的、铅灰色的乌云完全覆盖,粗大的惨白电蛇在云层深处疯狂扭动、跳跃,每一次闪烁都将阴沉的天幕撕裂,带来刹那的刺目光明,旋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同天神的战鼓,连绵不绝地捶打着人的耳膜和心脏!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