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慢慢知道的。”
说完,她便迈步向楼下走去。
水文德连忙跟上,心里反复咀嚼着那句话。
以后……
是啊,他都快忘了,在赎罪和黑暗之外,还有无数个名为“以后”的明天,在等待着他们父女。
就这样,水文德和水玉儿的身影消失在况家庄园的夜色里,也自此在平江的地界上销声匿迹。
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见过他们。
夜色重新将况家庄园包裹,父女二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长发男人才将目光从门口收回。
他转过身,视线落在床上那个仿佛已经熟睡的老人身上,片刻后,他毫无征兆地踢了一下床脚。
“人都走了,别再演了。”
“我认识的况枭,可不会被这点小伤放倒。”
“就算要装,也该装得像样些,你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得太厉害了。”
长发男人的话音落下许久,床上的老人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费力地坐起身,浑浊的眼眸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慨。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指的是刚才长发男人替他卸掉水玉儿那记掌刀力道的举动。
“我帮你了吗?”
长发男人反问了一句,停顿片刻,才接着说下去。
“我只是不想看到,连我当年都没能亲手杀掉的人,如今却要死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手里。”
“所以……”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杀我?”
“本来是。”
长发男人坦然承认。
“不过,看到你现在这副残破的模样,我突然就没了兴致。”
“我本以为,你至少还有一战之力,谁能想到,你真的退化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头子。”
“现在杀你,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话语里带上几分兴味。
“苏修然那只老乌龟还活着吗?我想去找他玩玩。”
“不知道,大概还活着吧。”
老人头部微动,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出来,面部的肌肉却因为这个动作而抽搐了一下。
水玉儿那一记掌刀,即便被长发男人挡下了大半的劲力,余威依旧震碎了他的左腿腿骨,他此刻完全是靠着钢铁般的意志在强撑。
“我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他了。”
老人继续说道。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你也感觉到了,他跟你一样,是妖。”
“二十六年前,我和他有过一战,我虽然赢了,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实力一日不如一日。”
“当时,如果苏修然肯出手帮我,我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而你,今晚也能得偿所愿。”
“听起来,倒确实是苏修然的作风。”
长发男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世人都说你况枭狡诈如狐,但你用的终究是阳谋。”
“可苏修然不一样,那只老乌龟……亏你当年还与他称兄道弟,现在总算尝到苦果了。”
“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提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况枭的面容很是平淡。
“我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早就看淡了,也放下了。”
听到这话,长发男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望着况枭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那些皱纹仿佛是他一生的写照,一半是硝烟,一半是战场。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真的老了。”
“你再瞧瞧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刚才那小丫头的话,你应该也听见了吧。”
“我还很年轻,起码从外表看是这样。”
他说这话时,竟有几分孩子气的得意,像是在和老友攀比谁更不显老。
“你在得意什么?”
况枭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