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分红之争

冬猎的巨大收获,像一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肥肉,被摆在了草北屯所有社员的面前。合作社院子里那堆积如山的猎物,在带来持续数日的喜悦和忙碌之后,也无可避免地将一个最现实、最尖锐的问题,推到了所有人面前——这些用勇气、汗水,甚至鲜血换来的成果,该如何分配?

初步的统计数字已经由老会计和秋菊连夜核算出来,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在一张崭新的大红纸上,张贴在合作社院门口最显眼的墙壁上。那一个个数字,仿佛带着钩子,牢牢吸引着每一个路过社员的目光,牵动着他们的心弦。

皮张:上等狼皮十七张,狍子皮三十一张,杂皮(野兔、山猫等)若干。

肉类:孤猪肉(估算)八百余斤,野猪肉(来自野猪群)一千五百余斤,狼肉、狍子肉等近千斤。

其他:狼骨、野猪獠牙、以及一些可入药的脏器若干。

这还不算那些已经由郑队长的船队运走、即将换成现金或物资的“山海联运”部分的山货。仅仅眼前这些实打实的猎物,其价值就已经超过了草北屯合作社往年一整年的农业收入总和!巨大的财富突然降临,让这个习惯了精打细算、靠天吃饭的山村,陷入了一种亢奋而又躁动不安的情绪之中。

关于如何分配,屯子里迅速形成了好几派不同的声音,并且在合作社正式开会讨论之前,就已经在各种场合——井台边、炕头上、甚至是雪地里抽袋烟的功夫——激烈地碰撞起来。

以刘二愣子、栓柱等大部分参与了此次冬猎的年轻猎手及其家属为代表的一派,态度最为鲜明和直接。

“这还有啥可讨论的?”刘二愣子在合作社仓库里,一边帮着分割猪肉,一边嗓门洪亮地发表意见,手里的砍刀剁在厚重的肉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在给他的话增加分量,“按老规矩,谁打的归谁,按劳分配!咱们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狼群野猪玩命的,多分点,天经地义!剩下的零头,再归集体!”

他这话引起了不少年轻猎手的附和。

“就是!愣子哥说得对!那孤猪多凶?要不是曹哥本事大,咱们能不能全须全尾回来都两说!这玩命的钱,可不能含糊!”

“分了钱,俺还想给家里添台缝纫机呢!”一个刚定亲的年轻后生憧憬着。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功劳大,风险高,理应获得大部分收益,改善自家生活是首要任务。

另一派,则以一些家里劳动力弱、未能直接参与冬猎,或者在合作社其他岗位(如参园、后勤)上工作的社员为主,他们的想法则比较保守和平均。

王奶奶拄着拐棍,在几个老姐妹的簇拥下,也来到合作社院子外张望,她忧心忡忡地对旁边的人说:“按劳分配是没错,可咱屯子是一个集体啊。猎队是威风,可没有大伙儿平时种地、伺候参园子,没有合作社这个平台,他们哪能这么顺当进山?打回来的东西,哪能卖上好价钱?依俺看,还是大部分归集体,年底统一分红,家家有份,最公平稳妥。”

“是啊,都分了,合作社还咋发展?参园还要不要投入?明年开春的种子、化肥钱从哪儿出?”老会计扶了扶断了一条腿、用胶布缠着的眼镜,从账本里抬起头,表达了他的担忧。他管理账目,深知集体积累的重要性。

还有一小部分人,心思则更加活络,提出了新的想法。

有人私下里嘀咕:“要我说,干脆别分肉分皮子了,麻烦!全都卖了换成钱!然后拿这笔钱,去县里甚至省城,买更多、更好的猎枪!买摩托车!有了更好的家伙事,还怕打不着更多猎物?咱们草北屯,以后就专门靠打猎发财!”

这个想法带着强烈的冒险和扩张色彩,也吸引了一些渴望更快致富的年轻人。

各种意见交织碰撞,使得合作社正式开会的那天晚上,气氛格外凝重和火爆。合作社那间最大的屋子,炕上、地上、甚至连门槛外都挤满了人。男人们抽着呛人的旱烟,女人们交头接耳,孩子们则在人缝里钻来钻去,被这不寻常的气氛弄得既紧张又好奇。马灯和蜡烛的光芒摇曳着,将一张张或激动、或期盼、或忧虑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曹大林坐在主位,面前摊着那张写满数字的红纸和老会计的账本。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下面如同开了锅般的争论。